冯永忠：知农爱农，连接科技与乡村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校园里的春天犹如一轴画卷徐徐展开，迎春、玉兰和杏梅渐次开放，鹅黄柳枝在空中飘飞，嫩绿的玉簪铺满大地。伏案工作久了，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乡村振兴学院院长冯永忠会走出办公室，去校园里拍几张照片，闲情雅趣上来，他也会赋诗一首。只是这样徜徉校园春光的时间太少了。他平时里忙教学，忙调研，忙着带学生下乡，一到周末，就开车到周边的村子里去，到村子里去看看，和农民聊一聊，感觉这个周末没白过。“我们搞乡村振兴的，就得到乡里去、到村里去。”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他还经常说，“新时代农人，要掌握前沿科技，更要有情怀和担当精神”。
　　2000年，冯永忠考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读硕士研究生，师从著名生态资源与环境学家杨改河教授，毕业后留校任教。研究生毕业后，他又继续跟随杨改河教授攻读生态学博士，先后担任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农学院耕作教研室秘书，副秘书长，农学系副主任，农学院副院长等职务，现任乡村振兴学院院长。此外，他还担任许多社会职务：民盟中央农业委员会副主任、民盟陕西省农业委员会主任、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副院长、陕西省乡村振兴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中国农学会耕作制度分会副理事长、陕西省循环农业工程中心主任。他在农业区域发展与循环农业、乡村治理与发展等方面颇有建树，近年来，在乡村振兴学院这一新职务上，又做出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西农人的使命担当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前身，是1934年由于右任和杨虎城创办的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校址位于陕西省咸阳市杨凌区。学校于1936年开始招收本科生，1941年开始招收研究生。彼时的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是西北地区最早的高等农林教育学府。学校自诞生之日起，就以“经国本、解民生、尚科学”为己任，扎根西北，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肩负着建设西北、兴学兴农、培育英才的历史重任。
　　自2018年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以来，学校反应迅速，自上而下进行了多次开会讨论，大家积极建言献策，讨论如何在乡村振兴的伟大战略中发挥自己的学科优势，践行国家使命。“经过几轮开会讨论，学校很快达成共识，从整合学科优势，组建高水平的咨询机构，到搭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大学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开展了一系列工作，初步构建了乡村振兴的西农范式。”冯永忠介绍说，“2019年1月，学校适时汇聚农、林、水、人文、经管等学科力量，成立了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及13个分中心，设立韩城分院、乌海分院”。校长吴普特兼任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院长，杨改河教授担任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执行院长，同时选聘6名副院长，冯永忠是其中之一。
　　2019年11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率先成立全国第一个省级乡村振兴技术标准化委员会，委员会成员由科研院所、高等院校、政府组织、乡村振兴试点等领域的35名专家组成。主要职责包括开展乡村振兴标准化基础研究，编制全省乡村振兴标准体系规划，研制乡村振兴重点领域标准，并开展标准宣贯、强化示范推广、技术咨询服务和开展有关标委会的合作与交流等。冯永忠说，乡村振兴技术标准化委员会的成立非常重要，让具体工作推进有了可依循的标准。
　　有了宏观布局，还要有具体实施落地的空间。2021年12月6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乡村振兴学院挂牌成立，进一步夯实乡村振兴的组织基础。这是全国第一个以乡村学学科建设为抓手、乡村学研究生培养为重点，集新型交叉学科知识体系、研究体系、人才培养系统和智库建设为一体的实体化运作学院。学院的成立是学校树立助推乡村振兴标杆建设的重要举措，对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
　　“实际运行上，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与乡村振兴学院是两块牌子，一个班子。”冯永忠介绍说，其主要宗旨，都是服务于乡村振兴的战略布局。从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到乡村振兴技术标准化委员会再至乡村振兴学院，冯永忠全程参与并完成大量具体工作，并在2022年9月被任命为乡村振兴学院院长。
　　创立新学科，构建多层次人才培养体系
　　在全身心投入乡村振兴这一领域之前，冯永忠在农学院的教研任务和管理工作一直都在同时进行。他坦言，在农学院的工作一切都规律可循，做起来得心应手，可是乡村振兴学院，一切都是新的，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可以参考的模式，一切都要摸索着前行。“幸运的是，校领导对乡村振兴学院的工作很重视，提供了很多政策上的支持，而且，有导师杨改河老师在身边，遇到困惑或是解不开的难题，就会去找导师聊一聊，他总能给我们很好的建议。”冯永忠说，“乡村振兴学院要建立自己的学科，设立乡村学，这也是杨老师提出来的设想。杨老师具有很强的宏观思维，看问题高屋建瓴，每次与他交流，都会获益良多”。
　　“为什么要设立乡村学学科？我国目前有55万个村庄，每一个村庄都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这么巨大、复杂的系统，必定存在着值得研究的理论和科学问题。而要长期解决这些问题，必须靠学科来支撑，所以有必要成立乡村学。”杨改河教授曾经这样说。有了设立乡村学的构想，还要有具体落地的措施，如何构建乡村学？需要做哪些基础建设？冯永忠开始深入思考，积极行动。学科的建立是为完善人才培养体系，为乡村振兴培养一流的综合管理、产业技术领军等方面的本科人才做保障。他结合自己在农学院工作的经验，以及多年来下乡调研掌握的实际乡村情况，与多位专家深入交流座谈，慢慢形成了具体可行的思路。“乡村学是为乡村振兴服务的，就要贴近农村实际应用，能够解决实际问题，”冯永忠说，“我们汇聚了作物学、资源环境学、社会学、农林经济管理、计算机科学与信息，率先开创了乡村学交叉学科，同时设立乡村发展研究、乡村产业研究、乡村生态保护与建设、乡村文化与组织等4个研究方向，制定了硕博士培养方案，开启了从学科角度，全面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行动方案”。
　　框架搭起来了，具体细节还要一一落地，冯永忠和同事们又开始建立乡村学必读丛书体系、培训课程及专家库。“为进一步提升我校乡村振兴培训成效，经过与各个学科专家商讨，初步构建了乡村振兴教材体系，三十本乡村学系列丛书目前已经确定编写计划，进入了编写阶段。乡村学学科的创建已经初具形态，目前已在国务院学位办授权的平台备案公示。”冯永忠说，“乡村学的建立，在全世界来看，都没有先例可循，说实话，工作做起来难度很大，幸运的是，我们有西农这一坚实后盾，有领导政策支持，有各个学科专家的鼎力相助，进展还是很快的”。
　　冯永忠知道，乡村振兴最终是要走向农村，让农民受惠，仅仅满足于校内学科建设还远远不够，还要与地方加大合作。乡村振兴学院积极构建校地合作人才培养机制，率先开展乡村治理与发展专项人才培养计划，于2019年开始招生，首批乡村振兴专项研究生40名，并与陕西省韩城市达成乡村治理与发展专项研究生培养合作机制，首批学生于2020年9月进驻韩城，已经完成了在韩城市的实践学习，于2022年6月毕业；2021年首批针对韩城乡村振兴的20名在职乡村治理与发展专项研究生入学。目前，初步构建了以乡村治理与发展专项研究生、乡村学学术硕士、学术博士和在职专项研究生多层次的乡村人才振兴培养体系。
　　为进一步夯实校地合作，激活乡村振兴内生动力，推进大学生实践育人主题教育。于2020年9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乡村振兴”青年实践基地在韩城揭牌。“这是率先开展新时代耕读教育实践的开始。目前，在学校的大力支持下，乡村振兴战略研究院先后在武功县、泾阳县、淳化县以及延安市宝塔区河庄坪镇建立耕读教育基地。”冯永忠介绍说，“依托此平台，一方面可以整合资源不断激活乡村振兴内生动力，为乡村振兴培养一批优秀农村人才队伍；同时培养知农爱农新型人才，促进学生知识、能力、素质有机融合，培养学生解决农业农村复杂问题的综合能力，给乡村振兴培养一大批留得住、用得上的高素质人才”。
　　在做好本科、硕士、博士和管理人员4个层次乡村振兴人才培养的同时，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还积极发挥全国唯一的农业农村干部教育培训高校基地作用，针对不同类型、不同层次农业农村干部和高素质农民，分级分类开发精准教育培训项目。近年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研发了500多门培训专题课程，出版农业农村干部培训教材11部，建设干部教育培训现场教学点100余个，承担省级以上研究课题11项，建立由300多名专兼职、老中青人员相结合组成的师资队伍，80%以上培训班次主题与精准脱贫及乡村振兴相关，80%学员来自西部贫困地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成人教育学院编辑出版国内首套“农业农村干部培训研究丛书”、首套涉农教育培训方案精选本，填补了国内农业农村干部培训研究空白。
　　西北乡村调查 西农学子的一次大练兵
　　2018年，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之初，杨改河积极建言学校开展“西北乡村调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摸清楚现在农村的具体情况，才能有的放矢给出解决方案。冯永忠听闻导师的想法，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于是立即着手行动，从调查问卷的设计，到调研路径的细化，以及需要学校给予的支持方案，都做了具体细化。“多年来，我和导师之间形成了默契的工作模式，他提出想法，我负责具体落地执行。”冯永忠笑着说，“2018年暑假，趁着学生放暑假回家乡的机会，学校组织学生们成为乡村调查的主力军，学校老师与各个地方的校友们作为学生们的后盾与指导，积极协调各方关系，一个暑假过去了，从各个地方回校的学生们带回了沉甸甸的乡村调查问卷”。
　　这次西北乡村调查，面向对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内蒙（除东四盟）、西藏七省区，4.7万多个乡村，涵盖了大半个中国，有3000多名师生参加，获得了4.6万个乡村的69个调查指标的有效本底信息，搭建了西北乡村类型与特征基础信息平台，首次发布《西北乡村类型与特征调查》总报告，编制发布了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内蒙古（除东四盟）和西藏的分报告，为7省区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提供最基础的本底信息。这次调查的目标是为了给西北地区各级政府编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以及国家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提供理论和科技支撑。
　　冯永忠说，在这次调查过程中，对于学生们也是一次很好的社会实践，对下乡调研有了初步的概念，既学会了从调研中获取最小行政单元自然聚落、资源生态、产业结构、生产水平等基本数据，更是切身感受改了农村生活，近距离了解三农，充分认识到了乡村振兴的意义所在，对于坚定学生服务三农的理想信念、提高学生认识中国乡村的能力，具有长远的历史意义和重要的现实意义。
　　冯永忠常说，乡村振兴的关键是人才，新时代农人应具备“三农”情怀、多学科知识储备和包括实践调查与分析、沟通交流、项目执行与落实、领导协调等能力，西北乡村调查无疑是学生们深入农村，投身乡村振兴，躬身入局的练兵热身。为此，热爱写古体诗的他曾经赋诗一首：乡村振兴计百年，富民强国梦何难。西农学子多志士，请命调研践誓言。进村入户解民情，田间地头细座谈。任凭暑酷风雨猛，何惧山高路途远。
　　下乡调研 脚下有土 心中有谱
　　从2018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获批省部级以上的政策咨询建议30项，其中国家领导人批示2项，中办国办采纳3项、省部级主要领导批示5项；提交政协提案和人大提案10余项。
　　冯永忠作为民盟成员，多次提出有建设性的提案和建议。例如，针对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如何发挥各级各类科技人员的主动参与乡村振兴战略主动性和积极性，带领调研团队，对全国11个省市自治区的24所高等院校、科研机构、企事业单位的310名科技工作者开展了网络问卷调查，形成了调研报告《关于加强科技人员投身乡村振兴的激励机制的建议》，在提交全国政协第十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后，被列为重点提案。
　　2023年，冯永忠当选为新一届陕西省政协委员、在今年省两会上，冯永忠提交了《关于陕西省落实新一轮千亿斤粮食产能建议》提案。从提出问题到给出解决方案，写出了颇具分量翔实报告。
　　不论是省政协履职写提案，还是在教学工作中做科研，他始终坚守一条原则，一定要做好扎扎实实的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至理名言，尤其是我们做农业科学研究的，一定要多下乡走一走，脚下有土，心中才能有谱”。多年来，陕西境所有的县城他都走遍了，更毋庸说与学校合作渊源颇深的陕西韩城，延安河庄坪等地，他已经熟悉了当地的角角落落。他的行程，不仅仅局限于陕西境内，山西，宁夏，青海等地也常常有他的身影。沉毅果敢，朴实本真的性格底色，再加上严谨治学，为人清正，笃志勤勉，他的学术之路也愈来愈行稳且远。
　　“下乡调研，不是拿着调查问卷提问那么简单。想要了解真实的农村，就要多走动，有时一次并不能了解透，就要去第二次，第三次，只有掌握了真实的情况，才能写出真实的有参考价值的报告。”冯永忠说，“新时代的农业科技工作者要做好科技与乡村的深度链接，就要知农爱农，乡村振兴需要真正对乡村有情感的人投入其中”。
　　多年来，在乡村大地上行走，冯永忠也欣慰地看到山乡变化在润物细无声中发生着，“村容村貌这十年来变化很大，越来越干净，村民们的精神风貌也越来越自信，农村不再是苦难贫困的代名词，农民们也有了新的认识，只要有心气，肯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冯永忠说：“中国乡村正在发生着巨变，与脱贫攻坚相比，乡村振兴的任务更为重大，目标也更为宏远，我们有幸参与其中，如何更好地服务乡村，激发乡村社区所蕴含的巨大潜力，都是我们应该常常考虑的。”
　　他的博士生学生朱志远记得，导师冯永忠常年奔走在乡村一线的身影。在他印象中，冯永忠并不喜欢给学生讲长篇大道理，他更注重言传身教，他以自己的行动告诉学生们，搞科研，要脚踏实地，搞农业研究，就要步入田间地头。朱志远还记得，在冯永忠带过的无数个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中，每一个人的毕业论文最后的致谢中，都会写道：感谢导师冯永忠。在学生们的记忆中，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不管是在学术思考方面还是在具体调研实施阶段，只要去找办公室找导师，总能看到他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仿佛在说，一切都没什么，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朱志远说，冯老师似乎永远都会在那里，为学生们点明前行的方向。
　　在冯永忠的记忆版图里，他也有这样一个导师。“我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从年轻时代起，遇到好导师，在他的指引下，知道这辈子要做什么，怎样度过有意义的一生，我很幸运，读研究生时就遇到了杨改河导师，时至今日，他依然是我最尊敬的导师，不论是他的学术思维能力，还是他的家国情怀，都对我影响深远。”冯永忠如是说，他也期待，自己的学生以后也能有他的那份幸福与幸运，这也是西农人代际之间的薪火相传。他们把诚朴勇毅的校训镌刻在心间，立志做顶天立地的农科人。
　　晚年费孝通深情地说：“生命和乡村结合在一起，就不会怕时间的冲洗了。”这句话也适用于奋战在乡村振兴中的冯永忠。当自己的生命与大地相连接，融入社会发展洪流中，前行的脚步有了共振，人生也就有了更深阔的意义和回响。
　　【编者注：冯永忠系甘肃渭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