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源头的民间刺绣艺术

　　刺绣是我国传统工艺之一,小小的绣品,往往凝结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带着浓浓的中国风情。一件件绣品,其实也是本地民俗文化的真实反映,是一种历史的传承。而渭河源头的民间刺绣,与镂现出中国远古文化符号的皮影、最真挚最淳朴最生活的剪纸一样,也是陇中民俗文化的典型体现。

　　作为渭河的源头和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这里大禹导渭的始祖传奇、伯夷叔齐的高风亮节、丝绸之路上的民族宗教艺术、农耕游牧生活民俗以及长城古堡的刀戈剑影、红色革命留下的足迹等等,联袂构成了渭河源特色文化。渭源境内汉、藏、羌文化交融,形成了独特的民族风情和最淳朴的民风。先民们在长期的劳动和生活中,不断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逐步形成了独特的民间刺绣艺术。

　　追溯刺绣的历史渊源,有史料记载:早在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在缝连兽皮时,就已经形成了“×”状的针法即十字绣针法。从出土的汉代文物中,就发现很多挑花刺绣品。刺绣在古时候称为“凿”、又叫“针绣”“扎花”,俗称“绣花”,因为多是妇女所做,还称“女红”。因此,绣品中的一针一线都凝聚着渭河流域妇女们的勤劳和智慧,展示她们巧夺天工的艺术魅力,并以古朴、雅稚、敦厚、精犷的艺术风格,给人以原始生态的优美感,同时也包含着古代哲学的神秘色彩。

　　经查阅有关资料我们得知:据《尚书》记载,、古代帝王的服袍用针绣和手绘而成。汉以后刺绣技艺和水平大有提高,绣法多端。唐宋以后还用于绣作书画。民间流传有这样一则故事:绣花鞋垫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十果鞋”。当时群雄争霸,晋献公当上国君后,一举吞并了10个小诸候国成为一方霸主。为了让全国百姓记住他的功德,晋献公命令宫中女子必须在鞋面上绣上石榴花、桃花、佛手、葡萄等10种花果,还下令平民女子在出嫁时必须以这种绣了10种纹样的“十果鞋”作为大婚礼鞋,以便世世代代不忘晋献公的赫赫战功,这种绣花鞋被称为“晋国鞋”。有了绣花鞋,绣花鞋垫自然随之而生。古代的婚礼“十果鞋”也逐渐演变成表达人们美好意愿的“十全十美”婚礼鞋垫,后来,绣花鞋垫也逐步演变成女性赠送给男性的实用性礼品,至今这种古老风俗仍然在陇中大地流传着。姑娘送情人,妻子送丈夫,母亲送儿子,妇女们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福,把浓浓的真情与爱意,针针线线纳于鞋垫之中,并伴随着亲人们游走四方,追逐梦想。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古往今来,不管是衣服鞋帽、鞋垫还是随身饰品,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包含着亲人间那份痴痴的眷恋和无限的牵盼。渭源民间刺绣艺术传承人侯桂英,年近七旬,虽然眼睛不太好,住在现代化的楼房里,却难以割舍农村最淳朴的民风。保存的缕缕丝线、孙女旧本子上一幅幅简笔画,就是原始的民族民间艺术符号。她所绣的手帕、鞋垫、枕顶,清新亮丽,都是给儿孙们留的精神财富。在枕顶上绣了二十四孝图中的孟子焐竹,教诲后辈要遵从古训敬孝道,知晓做人的基本礼仪道德。肢体残疾的石晓霞,行动不便就在车站附近摆地摊度日,卖瓜子、鞋垫。她的愿望就是:希望行人都穿上手工拉的鞋垫,在人生道路上走的更好、更远。

家住会川镇磐石堡下磨渠沿上的文俊德老人,虽为须眉却生来心灵手巧,热衷于剪纸、刺绣等手工艺术,劳作之余,常把刺绣和剪窗花作为一种生活的情趣。春暖花开时,文俊德和老伴在农家小院促膝而坐,穿针引线,在享受朴实自然的天伦之乐中,传承着民俗民间艺术,寄托着对在外打工儿子的切切思念,对出嫁女儿的衷心祝福。文俊德老人于2008年7月被县文化局、县文联授予渭源县民间艺术刺绣传承人,其刺绣作品枕顶曾在定西市首届民族民间艺术展等多次展览中展出。

　　在渭河源头这方古老而文明的土地上,民间刺绣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也主要体现在人生礼仪、岁时节令和日常生活三个方面。人们常用它来装饰和美化生活,表达自己的理想和愿望。

　　在渭源留存和沿用的民间刺绣绣品中,我们最常见到的就是枕顶和鞋垫。旧时老人们的枕头两边就叫枕顶,它有长方形和正方形或圆形。枕顶的图案绘制时先用剪刀在纸上剪出各种花样,用旧布裱成帖子,再用红、白、绿等深浅不同的各色丝线以长短不等的针脚穿插绣成,图样边缘用十字绣圆边。虽色相单纯,但调配讲究,对比鲜明,具有西北特有的淳朴风姿,也有唐代石刻图案艺术的遗风。这些刺绣中的吉祥图案,通过夸张、变形和散点透视的表现手法,带有古代戏曲文化,有自成体系的典雅与艳俗的色彩搭配。采用强烈的对比色,用白色、大红大绿、大蓝大黑等颜色作为底色,所绣的纹样则用淡雅的颜色,使绣品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对比中求得颜色的和谐。

　　我们见到的绣品除了衣饰、烟袋、荷包、枕套、靠垫、鞋帽、壁挂等,还有寺庙佛堂的神佛绣像、菩萨龙帐、宝盖光幡以及戏装等。粗简的各色布料,用多种色线按照图案巧妙地配色刺绣而成,其色调具有浓而不重、艳而不俗、繁而不乱的艺术效果。

渭源刺绣尤其讲究一个情字。所绣内容丰满、题材广泛。结合地方民情习俗,形成了巧拙相济的格调。一般是以花卉、花鸟、动物或民间故事为主,有的按照自己的爱好和意愿,凭借对生活的观察和理解设计制作。几种花鸟组合,差不多都有其深厚的文化内涵。如枕头图案中,老年人大多采用民间故事和福禄寿题材,有八仙祝寿、五福捧寿、松鹤延年等,祈盼康宁祥瑞,祝愿老人健康长寿。在服饰、鞋帽中,牡丹、孔雀开屏等象征富贵；龙象征风调雨顺；喜鹊闹梅寓意为喜上眉梢。小孩多用五毒图案、老虎图案,有虎头帽、虎头鞋、蒜头香包等以避邪除恶,祝福小孩象老虎一样勇敢健壮。年轻人燕尔新婚则选择鸳鸯戏水、蛇盘兔,以祝新婚夫妇家庭美满。绣有金瓜、葫芦、石榴、青蛙、鱼儿等动植物和栗子、枣、桂圆组成图案,象征早生贵子。

　　又如挑花绣的手帕,作为馈赠情人的定情信物,“鱼儿钻莲”喻姑娘隐藏的爱情秘密；鞋垫上“正”字示丈夫走正道……家庭用的刺绣图案以山水、花草、树木为主。这些绣品,大都把实用性、装饰性和人们追求美好理想、愿望结合在一起,力求形式美,又寓吉祥,或借物传情,以表达人们的真实情感和大吉大利的美好祈盼。渭源县麻家集陆家沟村八旬老人陆凤英拿出自己二十多年前所绣枕顶,绣的也是“孟子焐竹”,花样别致、色彩鲜明、寓意深刻。

　　渭源刺绣构图匀称简洁、造型夸张、绣工细致,具有古朴浑厚的乡土气息,带有古老的文化因子。它孕育了原始意味的饱含生命力的美感,再现了人类朴实的感情。自然,民间刺绣在农村妇女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在炕头、院落、地边,三五成群的妇女利用劳动之余,坐在一起,互绣互学,不断丰富和发展着刺绣艺术。麻家集路西村陆家沟的老太太、小媳妇,对民间刺绣很热衷。据老人讲,从18岁开始就从老一辈行家那里边学边做,都是一代代手把手相传下来的。现在教会年轻人,不要让这手艺失传为好。

　　民间刺绣的传统针法有稀针、侧针、拉绣,现代人创新出滚针、游针、扇形针、锁丝、刮绒、戳纱、纳锦、铺绒等。也称纳纱绣、锁针绣、网绣、剖纱绣、盘针绣、辫绣、补花、堆绣等等。渭源的妇女平常用到的普遍就是长短针绣法的实绣,还有短针的虚绣。

　　民间刺绣是一部穿在身上的史书,是女红文化的载体,是情感传达的媒介,是活态文化的典型代表。但由于社会价值观念的改变,现代女人不再以会做女红为荣,这就割断了民间刺绣的历史传承。由于工业文明的冲击,使得民间刺绣失去了生存的土壤。手工制品由于其高昂的成本,无法与机器生产的产品竞争。以绣花鞋垫为例,一双电脑绣花鞋垫成本只有5元钱左右,而让一个高级绣工刺绣一双15色以上的精品绣花鞋垫,得花费5天左右的时间,以每天30元的人工费用计算,一双精品绣花鞋垫的成本是150元。这样人工绣花鞋垫只能成为赠送亲友的礼品,比较高昂的成本难以实现商品化。经常在渭源车站附近摆摊卖绣花鞋垫的孙彩莲老人对此深有感触。她说:“我老家在蒲河,自己绣的好但慢的很,都留着送给儿女们了,卖的这些都是机绣的,机子绣的快,也好看。”同在一边摆摊的卯秀珍说她一天只卖几双,一双就卖10块钱。

　　渭源的民间刺绣渐行渐远,正在淡出人们的视野,极少数的民间古代绣品只珍藏在古董店里,成为我们叹为观止的艺术瑰宝。但传统工艺与现代科技的结合,简单易学的十字绣摇身一变从欧洲传入国内,却成为时下居家装饰的新宠。所绣内容包罗卡通、人物、风景、名画、动物等各类图形,具有油画、水彩画无法比拟的艺术效果。不论年龄性别和职业,爱好者都可以用灵巧的双手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针针绣进布帛,绣出一片广阔天地,在扮靓家居环境的同时,也让生活更充实,让人生更美丽。城区服装店业主杨小兰用常人三倍的精力,呕心多半年时间所绣“清明上河图”精美隽秀、灼人眼球,透射出十字绣这一古老技艺所焕发的全新魅力。

　　然而,随着人们对艺术的更高追求,尤其对民俗传统工艺的追求,呼唤着民间刺绣的再次兴起。因为刺绣是用最朴实、粗犷、真实的感情绘织成的艺术品,它承载着渭源人勤劳善良、质朴睿智乐观的灵魂精髓。其实,今日的刺绣,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手工艺品了,而是一种文化的沿袭和历史的传承。那么,面对民间刺绣低迷的现状,它的出路在哪里呢?在此,我们希望政府部门组织专人走访民间艺人进行抢救性挖掘,使“活化石”般的古图案及相关知识得以保存和延续。同时动员和组织妇女转变思路,通过举办刺绣技艺培训班,在丰富她们业余生活的同时,推广、承袭这一民间工艺,让自给自足的手工制作变成商品,并引导扶持民间艺人、工艺品企业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使民间刺绣转化为旅游纪念品。通过地方特色传统文化与旅游资源的整合,通过将民间刺绣商品化、市场化、产业化,我想渭源刺绣这一民间艺术的奇葩一定会重新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